哦哟

1.

天使在废墟中醒来。

他被压在破损的机身下，只露出个头，他看不到机身下的翅膀，但背后传来的麻木和身边废铁块上的钢铁羽翼可以清楚的告诉他情况不会更糟。

天使尝试性的动了一下，可惜哪怕一根手指也移动不了，他现在除了眼睛，哪里都不在是他的。

天使的耳边传来声响，他猜，要么是那些永远迟到并且无能的警察，要么就是回收废旧品的拾荒者，他想看一下，但他控制不了他的脖子，好吧，所以他只能躺着，看看他的运气怎么样，有没有人能发现他，在他发现之后是给他一枪还是把他拆了卖废品。

天启之后，阳光似乎很好，开罗的太阳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温和？

在等待中，天使看着头顶的太阳神游，他也说不清现在他是什么状态，等待营救，还是等死？获救了之后怎么样？如果现在死了又会怎么样？

好像，没有区别……

人声由远及近，打扰了天使的神游，他有些不满，可他还是看不到人。

等声音再近一些，天使看到了人脸，拾荒者——天使的心松了一下，看来他不会被一枪打死了。

人头在眼前晃动，天使感觉自己像是刀砧上的肉，那些居高临下看着他的人用眼神分割他，他们就像嗷嗷待哺的伪神，只等着他开口。

天使闭上了大口呼吸的嘴，他将视线从人脸重新转移到头顶的太阳上，至少他能从太阳那里得到温暖，他喜欢这轮太阳。

在温暖的阳光里，天使渐渐闭上了眼，他感觉他在融化，最终归于虚无。

“我们失败了。”

“查尔斯，改变一下思路，这太舒服了，他需要刺激！”

“可痛苦并不能给人活下去的希望。”

“可它能促使人求助——查尔斯，你不能指望他就这么开口求救。”

耳边传来嗡嗡嗡的烦人声，吵得天使心烦，而促使天使回归清醒的是一阵剧痛。

背后，全身，每一根骨头，每一块皮肤都在叫嚣着它们对现状的不满。

沃伦睁眼，他在天启后的废墟里，他身上压着一架破损的飞机，他嘴里弥漫着血腥味，没有太阳，但天气却让人感觉极度不舒服。

看，这才是现实。

沃伦松了口气，之前的，大概是他濒死前的幻境，疼痛和伤口才是真实的。

废墟空无一人。

好吧，还有孤立无助。

但沃伦不讨厌这种感觉，他太习惯了。

沃伦尝试着移动一下手指，可以，移动一下腿，似乎也可以，如果排除无法预知的疼痛，沃伦想，他大概可以把自己从这块废铁下面救出去。

沃伦深呼吸——妈的，太疼了！

好吧，第一步就失败了，沃伦眨了眨眼，他猜他要么就是断了几根肋骨，要么就是胸口插了根钢筋，如果想活，沃伦想，大概第一种情况好点？

沃伦再一次深呼吸，不管怎么样，他可不想死在铁块堆里！他的力气天生比一般人大，在求生欲之下，废铁被抬起了一点，沃伦的脸憋得通红，他尝试着挪动身体——操！他动不了！

翅膀被卡住了，沃伦虽然看不到，但是他能感觉到，他动不了，他的背就像卡在地上，每尝试挪动一分，沃伦就能感到背部和翅膀撕扯带来的十分痛苦。

好吧。沃伦只能把废铁块慢慢放下，他尝试着给自己腾出一块宽裕点的空间，幸运的是，在力气用劲断气之前，沃伦成功了。

现在，他的手能动，他的腿也能动了。

“教授，这太残忍了，天使不该经历这些。”

沃伦一直觉得有人在他耳边叽叽呱呱，可他总也看不到人，他一直以为这是他的幻听，但是这一次，沃伦想，终于被他逮到了。

“嘿，蓝皮鬼，你挡到了我的紫外线了。”

“……”

“说你呢，装什么傻！”沃伦伸出自由的手臂，一把抓住在眼前转悠以为自己看不到被点出来还装听不到的蓝脸怪的尾巴——嗯哼，有本事你再瞬移啊！

对方在被吓到原地跳脚之后，不可置信得指着自己对沃伦说道：“你看得见我？”

“我没瞎。”沃伦想翻个白眼，但刚才对方那一阵手舞足蹈估计把他卡住的翅膀扯分离了5公分，他现在疼到脸色发白，所有的力气都在抓着尾巴的手指上，实在没有力气翻白眼了。

“你……还好吗？需要我帮忙吗？”

沃伦斜了眼，看着蓝皮鬼小心翼翼的模样，松开了他的尾巴，挑了下眉，“你觉得呢？”

就在沃伦以为蓝皮鬼弯腰准备搬走废铁把自己救出来的时候，对方突然停下了手，一脸严肃认真得看着沃伦，“你必须向我求助，我才能救你。”

“……你是说，要我求你。”

“对……吧？”

“滚吧，蓝脸怪。”沃伦闭上了眼，“我宁愿死在废墟里，也不会求你！”

 

 

 

2.

下雨了。

沃伦被砸在脸上的雨水打醒，他身边没有别人……

“请问，你需要帮助吗？”

好吧，讨厌的夜行者不算。

沃伦别过脸，他还压在飞机下面，打着伞的夜行者告诉沃伦，他这段时间被“请问你需要帮助吗”的声音烦死不是做梦，居然真的有人会一直问？

沃伦想，这个夜行者大概是想看着他死，毕竟他们可是敌对关系。

“不，我想救你，但你必须先求助……”夜行者蹲下身，将伞移到沃伦头上，也算是挡住了一些雨水吧，他用他笨拙的只有三根手指的手小心翼翼得擦拭着沃伦的脸。

这次沃伦没有拒绝，他不记得他拒绝过夜行者多少次了，但这次他厌烦了，一直做同一件事情会让人厌烦的，而沃伦从来不是个有耐心的人。

夜行者笨拙又谨慎得擦着沃伦脸上的水迹、血迹，还有被溅到脸上的泥点，沃伦的头发湿了，伞不够大，夜行者将伞都给了沃伦，可这远远不够。

沃伦感觉自己就像躺在一个积水塘里，而该死的夜行者以为挡住了脸他就不会淋雨了吗？这些该死的雨就像硫酸，顺着撕裂的伤口腐蚀着他的血肉。

沃伦有点烦躁，疼痛从不会让他绝望，但他受够了这种凌迟的耻辱，坐以待毙从来不是沃伦的风格。沃伦伸手推开了夜行者，在夜行者不解的眼神里，他再一次抬起了飞机，机身用积累的雨水回敬沃伦。

好吧，再试一次，也不会更糟糕了。

沃伦深呼吸几下，他试着移动身体，这段时间他在不停得重复这个动作，有时候被夜行者烦得火了他的动作就大些，翅膀和身体分离的部分就多些，有时候夜行者消失了，失去刺激源头的沃伦就幅度小些。就像不清楚为什么夜行者执着于沃伦的求助，沃伦也不清楚自己为什么不求他。

他只是，开不了口。

两次的失败足以打垮沃伦的自尊心，他的好胜心不允许他再像夜行者示弱。

看，他到底是个骄傲过甚的变种人，就像他宁愿混迹在地下搏击场也不会剪掉翅膀哀求着他那个所谓的父亲让他回家。

这是最后一次，沃伦心里给自己打着气，他会成功，不然他就会死在这场没有尽头的雨里。

“天使……”

在一切开始之前，沃伦看了眼夜行者，对方满脸的不忍和赤裸裸的同情让沃伦火大，他不是那些温室里的花，他是变种人，强大有力拥有自愈能力的变种人。

沃伦咬紧牙关，开始移动身体，翅膀和身体还有将近10公分的联接，之前撕裂的部分被雨水冲刷的似乎可见骨骼，那些沾染着血肉的金属露出地面，重复得伤害着天使的身体。

但这终将结束，长期的搏击生涯让沃伦对自己身体的极限有深刻的了解，他撑不过今天，不成功便成仁，他不想死的唯一动力，就是他想让夜行者看着他如何脱险。

“啊——”

夜行者看着看着机身轰然砸地，天使在泥水中滚动到了他脚下，背后两道狰狞的伤口揭露着他这个旁观者的麻木不仁和冷血无情。夜行者蹲下，天使的半张脸浸泡在水里，他看起来疲惫极了，但看到夜行者的时候还是露出了一个虚弱的笑容。

一个人怎么能倔强成这样？

“教授，我是不是错了……”夜行者捧起天使的头，天使已经失去了意识，夜行者猜，他又一次死去，但这次他用死换回了自己的自由。

“或许，我们用错了方法。”

从雨停到放晴只需要短短三秒，从废墟到温室也只需要三秒，科特依然蹲着，他不敢动，沃伦背后的伤口还没有愈合，“教授？”

“对不起孩子，这是他精神上的伤口，不是我能治愈的。”

科特用凭空变出的药包给伤口消毒、上药、包扎，这个过程沃伦一直没有醒，科特有些害怕，之前科特想接近沃伦时，沃伦总会及时醒过来制止他。

“教授，他还好吗？他会不会……”再也醒不过来了？

“暂时还能维持一段时间，但科特你必须尽快。至于为什么他么醒来，我猜这是个好现象，他开始接受你，不再抵触你了。”

医疗室又只剩下科特，还有躺在床上昏迷不醒了两个月的沃伦。

天启之后，他们从废墟里把天使挖了出来，但在那之后他们有太多要忙的，战后的善后、外界要求的声明、学校的重建……和那些相比，昏迷不醒的天使似乎并不是那么急迫。

最先发现沃伦不对的是科特——他认为沃伦现在这样是他的责任，所以他主动承担了照顾沃伦的大部分责任，就是这样，科特才能敏感得发现沃伦的不对。

脑萎缩，或者什么别的，医学上的专有名词科特不是那么懂，但教授告诉他，天使的大脑在崩溃，如果不能在完全崩溃之前让天使醒来，他将死去。

变种人学校有最好的心灵控制者，可查尔斯和琴对天使的情况束手无策——天使的自我防备很重，他们探寻不到天使精神的深处。

“他拒绝与外界沟通，如果我们能让他求助他人，或许一切都还有转机。”

他们不断尝试着，查尔斯和琴利用他们能获取的天使脑内记忆制造出很多种幻境，但再怎么恶劣，天使都拒绝求助。

或许最可怕的是，天使看不到他们任何人。

 

 

 

3.

科特是天使分辨幻觉和真实的唯一标准。

过去那几十年操蛋的人生，沃伦从没遇到过科特这种人，在离开家之后的日子，沃伦也没在被人如此温柔得对待。

沃伦支起上身，让科特更为方便得给他换药，虽然科特看起来笨拙，但他换药的时候很温柔，沃伦几乎感觉不到疼痛，这让沃伦最初有点无所适从，但时间久了，沃伦也就慢慢习惯了。

除了换药，科特每天都会帮沃伦按摩，夜行者说长久的卧床会让肌肉萎缩，而沃伦的情况不能活动，所以，他来帮沃伦按摩。

科特的手法很好，沃伦舒服得眯起来眼，他原来那头柔软蓬松的金发长出来了，现在的他活像一只被铲屎官伺候得舒舒服服的大型猫咪。

“要是有酒就更好了……嗷！”

“不能喝酒。”科特面不改色得收回掐沃伦腰的手继续按摩他的大腿。

沃伦龇了龇牙，“如果我求你？”

“你不会为这种事情求我的。”科特摇头，他语气里的笃定让沃伦恨得磨牙，但又让人无法反驳。

“科特，不管什么形式，让他开口！”

沃伦晃了下脑袋，他刚才好像幻听了，“科特，你有听到有人在叫你吗？”

科特红色的眼睛闪了闪，“有啊……你呀。”

好吧，这下沃伦是真的伸手拍打自己的头，没打几下就被科特拉住了手。

“你还没好，别伤害自己。”

“不，我这是意识校准。”沃伦一本正经得胡说八道着，然后在科特的注视下乖乖放弃了折磨自己脑袋的行为，“好吧，我听你的。”

“你要向我保证，不管我在不在，你都不能伤害自己。”

科特异常坚持，他不知道为什么他会如此了解沃伦，但他就是知道沃伦从不是个轻易妥协的人，科特有种预感，他说不清楚，可他就是知道，在他、他们没人看着沃伦意识的时候，沃伦绝对不是昏迷这么简单，他一定做着什么让他的精神世界加速崩溃的事情。

歪着脖子盯着科特看了半天，沃伦耸下肩膀，“你赢了，我答应你，我不会伤害自己。”

“为什么不让他发誓有什么问题一定要找你呢？”

空着的手抓起一边的东西就朝天砸去，沃伦这次确定自己不是幻听，他全身紧绷警戒着环顾四周，这是一间舒适的房间，房间里只有他和科特两个人，而刚才的那些话明显只有沃伦听到，证据就是科特被他吓到了，尾巴卷着他的手腕，试图让他冷静下来。

世上不止一个心灵感应者，世界上的心灵感应者并不全在变种人学校——这里是变种人学校，如果科特没有骗他的话。

沃伦在心里告诉自己，要相信科特，毕竟他对他的好不参杂任何目的，虽然这和沃伦一直以来的经历相违背，但科特似乎有这种特质，他对沃伦来说，是特殊的。

“我能信任你么，科特？”沃伦重新坐回床上，他盘着双腿，单手支着下巴看着科特，又问了一遍，“我能信任你吗？”

科特伸出他的手，三根手指朝天，“当然可以，我绝不会伤害你，天使，我向天父发……”

剩下的话被堵在沃伦的手指间。

收回捂着科特嘴巴的手，沃伦摇了摇手指，“别发誓，我不信上帝，也不信誓言……不过，我相信你，科特，你值得被信任，毕竟你比我以前遇见的所有人都可靠。”

这还是沃伦第一次这么直白的夸科特，科特有些不好意思的挠头，他的双耳发烫，不知道蓝皮肤能不能遮掩他脸红的事情。

科特离开的时候，沃伦第一次叫住了科特，他问科特，接下去的时间，他会不会继续来看他？

“我每天都会来的。”科特扬着笑脸回答，又在心里补充，有教授和琴他，他不会错过和沃伦的每一天。

这时候倒是沃伦有些不好意思，“我……大概快到长翅膀的时间了……可能会有点疼，其实也不是那么疼……你能陪着我吗？嗯……我怕我会撞墙——你知道的，我答应了你不能伤害自己。”

这是个邀请。

科特愣了一下，但随即露出一个更大的笑脸，“当然，我会在你身边，一直陪着你的。”

“这是个好兆头。他的情况好多了，脑内活动也开始频繁，科特，这都是你的功劳。”

离开了沃伦的意识，教授告诉科特，沃伦的外伤早就好了，但他的翅膀却一直没有长出来的迹象，但是现在，汉克检查过，沃伦背后长翅膀的位置开始有了变化。

沃伦的病情稳定下来，作为X战警的一员，科特也需要出任务了，他们还有世界需要拯救。

那是一次漫长又困难的任务，X战警在任务中都受了不同程度的伤，科特是最累的那个，他累坏了，回去之后就睡了三天，他醒来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去看天使，天使还是象之前一样躺在床上。

但科特却吓坏了，他惊叫着去找教授和琴，他说不出为什么，可他就是觉得天使需要帮助。

教授相信科特，在和天使的联系上，科特比他们任何人都紧密。

沃伦还呆在他意识中的那间病房里，他背后裂开两道巨大狰狞的伤口，伤口周围的血液早已干涸，他的半张脸浸在身下发黑的血迹中，金色的头发失去了光泽。

他死了，死在了意识里，就像他现实中灰白的面容，了无生机。

这是科特第一次直观得看到沃伦的死相，但他没时间悲伤，他有更重要的事情，“对不起教授，我知道您也需要休息，但是，请您现在就救他，好吗？”

TBC

我是很认真想写一把刀，但好像用力过度这把刀已经扭曲变形了……唉，能求拍砖么